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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听着——莉迪亚——”
他终于开口,但她猛地推开车门跳下了车,再猛地把门关上。
每跑一步,书包就重重地在她背上砸一下,但她还是继续跑,一直跑到通往她家的大路上,每听到一辆车过来她就四处张望,觉得可能是杰克,然而,他的大众车再也没出现。
她怀疑他现在可能还留在波恩特,脸上仍然挂着恐慌的表情。
她沿着湖边走向家门前的小街,呼吸渐趋平稳,然而,原本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——颜色过于明亮,犹如调节过度的电视图像。
绿色的草坪有点偏蓝,艾伦夫人家的白色山墙太耀眼,她自己手臂上的皮肤颜色太黄。
所有的东西都有些扭曲,莉迪亚眯起眼睛,试图把它们压成熟悉的形状。
来到自己家门口时,过了片刻她才意识到,那个打扫门廊的女人是她的母亲。
看到女儿,玛丽琳张开双臂准备亲她。
这时莉迪亚才发觉,她手里依然握着那盒安全套,她急忙把它塞进书包,藏在衬里下面。
“你身上挺热的。”
玛丽琳说完,重新拿起扫帚,“我马上扫完了,然后我们就开始复习备考。”
树上落下的绿色花蕾被坚硬的扫帚压碎。
莉迪亚一时说不出话来,过了一会儿,她才发出沙哑的声音,然而,她自己和她母亲都没有注意到她声音的异常。
“我告诉过你,”
她愤怒地说,“我不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等到明天,玛丽琳就会忘记这一刻:莉迪亚的叫喊,她嘶哑的声调。
它将永远消失在她对莉迪亚的记忆中,因为,对逝去的心爱之人的记忆,会自动变得平顺和简单,它会把各种复杂纠结的成分当成丑陋的鳞片一样甩掉。
现在,玛丽琳已经把女儿的反常归因为傍晚的疲倦。
“没有多少复习时间了,”
莉迪亚拉开前门时,玛丽琳说,“你知道,已经是五月了。”
后来,当他们回想最后那个夜晚的时候,却发现什么都不记得了——悲伤占据了所有回忆的位置。
那天晚上,内斯兴奋得满脸通红,一直在餐桌上喋喋不休,然而,他们——包括他——都忘记了他这次不寻常的健谈,更想不起他说了些什么。
他们不记得夕阳的余晖洒满桌布,犹如融化的黄油。
玛丽琳说:“丁香花开了。”
他们不记得詹姆斯听见内斯提到查理餐厅时的微笑,因为他想起多年前自己和玛丽琳经常去那里吃午餐。
不记得汉娜问:“波士顿的星星和我们这里的一样吗?”
内斯回答:“是的,当然一样。”
一切记忆到了第二天早晨都会消失。
以后的很多年,他们不停地剖析着那个晚上,冥思苦想自己忽略了哪些应该注意的细节,哪些被遗忘的小动作可能改变一切。
他们剥皮拆骨,条分缕析,想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个样子的,却永远无法确定原因。
至于莉迪亚,整个晚上,她都在问自己同一个问题。
她没注意到父亲对往事的怀念和她哥哥容光焕发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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