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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筱仁把身子凑前一步,道:“我请教你一桩事情。”
夏十一听“请教”
二字,不觉肃然起敬,忙说:“大人有话请吩咐。”
时筱仁道:“我的官虽是军门所保,但是我并没有在他手下当过差使。
像你跟军门年代久了,军门所办的事究竟如何?都老爷所参的到底冤枉不冤枉?你我是自己人,私下说说不妨事的。”
夏十听到此话,觉得意思近了一层,也把身子向前凑了一凑,道:“这话大人不问,标下也不敢说。
论理,标下跟了他十几年,受了他老人家十几年好处,这话亦是不该应说的;但是大人是自家人,标下亦断无欺瞒大人之理。”
时筱仁道:“我这里你说了不要紧的。”
夏十又叹一口气道:“唉!
说起这位军门来,在广西办的事,论起他的罪名来,莫说一个头不够杀,就有十个八个头也不够杀!”
时筱仁忙问:“这是怎么说:“夏十道:“国家"
养兵千日,用在一朝"
,别的不要讲,这两句话是人所共知的。
这位军门自从到广西的那一年,手下就有四十个营头。
大人,你想,四十营头,一年要多少饷?你猜实实在在有多少人?”
时筱仁道:“六七成总有。
吃上三四成,也就不在少处了。”
夏十道:“只有倒六折!
──这也不必去说他。
初到的两年,地方上平静,没有土匪,虽然只有四成人,倒也可以敷衍过去。
近来四五年年成不好,遍地土匪,他老人家还是同前头一样。
你说怎么办得了呢?标下听得人家说,那老爷折子上还有一句叫做甚么"
纵兵为匪"
,标下起先听了还不懂,到后来才明白。
说他叫后伙匪,这句话是假的;但是兵匪串通一气,这句话却是实在不冤枉他。”
时筱仁道:“照你说来,军门该应着实发财了,怎么如今还要借帐呢?”
夏十道:“钱虽嫌的多,无奈做不了肉。
大人,你想,光京城里面,甚么军机处、内阁、六部,还有里头老公们,那一处不要钱孝敬?东手来西手去,也不过替人家帮忙。
事到如今,钱也完了,人情也没有了,还不同没有用过钱的一样。
平心而论:我们军门倘若不把钱送给人用,那里能够叫你享用到十几年,如今才出你的手呢。”
时筱仁道:“都老爷参他还有些别的事情,可确不确?他手下办事的人,到底有什么会党没有?”
夏十道:“标下前后在大营顿过二十来年,有什么不晓得的。
从前还是打"
长毛"
,打"
捻子"
的时候,营盘的人叙起来都是同乡;这里头又多半是无家无室的,故尔把同乡都当作亲人一样。
因此就立下一个会,无非是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的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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