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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那日后,墨渊难得到正厅来。
我那夜跨了大半个庭院去宽慰他,待从他房中出来后才发觉并未宽慰到他什么。
我有些愧疚。
大约这样的事,还是须得自个儿看开,旁人终究插不上手的罢。
本以为见不到墨渊,便能浇一浇这些前来朝拜的小神仙们的热情,不想他们依旧踊跃得很。
且越到后头,来喝茶的神仙们的时辰便拖得越久,喝茶的盅数也日渐增多。
四哥估摸这是一股攀比的邪风。
正譬如我小时候同他也常攀比谁能在折颜处摘到更多的桃子,喝到更多的酒。
于是迫不得已贴了张告示,上头明文告知了来昆仑虚朝拜的神仙们,每人只能领一盅茶喝,且不能添水。
可即便如此,来朝贺的小仙仍前仆后继的,多得很。
我在前厅里头扮茶博士扮了十二日,第十二日的夜里,终于熬不住,将四哥拉到中庭的枣树底下站了站,求他帮我瞒七八柱香的时辰,好让我去凡界走一趟,瞧瞧夜华。
枣树上结的冰糖枣已有拇指大小,果皮却仍青着,不到入口的时节。
四哥打下两个来,掂在手中,道:“你这么偷偷摸摸的,就为这个事,该不是怕被你师兄们晓得了,笑话你儿女情长罢。”
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。
我这么同我的师兄们全没干系,不过担忧墨渊晓得他胞弟在凡世历劫,势必要去瞅一瞅,凡世浊气重,有碍他仙体恢复。
四哥会这么想,大约他觉得女儿家面皮都薄些,即便我已上了岁数,亦不能例外。
哪晓得我这一张脸皮竟比他估量的要厚上许多,辜负了他的信任,我微有汗颜。
四哥伸出三根手指头来,道:“若是允你七八柱香,我今夜便无须睡了。
顶多允你一柱香。
夜华他不过下个凡世历个劫数,没甚大不了的,这你也要跟去瞧上一瞧,黏他黏得忒紧了些。”
我不动声色地红了红耳根子。
今日这工夫下得不是时候,我竟忘了下午他在回廊上同折颜争了两句口角。
但能得一柱香的时辰也令我满足了,遂放开步子往山门走。
他将手中掂着的两粒枣子投进旁的荷塘,轻飘飘道了句:“若过了一柱香你还不回来,莫怪做哥哥的亲自下来提你。”
可见四哥他今日堵折颜的气堵得厉害。
昆仑虚星河璀璨,夜色沉沉,凡界却青天白日,碧空万里。
我落在一间学塾的外头,隐了行迹,听得书声琅琅飘出来:“叔向见韩宣子,宣子忧贫,叔向贺之……”
我循着琅琅的书声往里瞧,一眼便瞧中了坐在最后头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。
这孩子的一张脸虽在凡人里头算出众得很了,却稍嫌稚嫩,约莫张开了也及不上夜华那张中看,但眉眼间冷淡的神色却搬了夜华十成十。
书声毕,授课的夫子睁眼瞟了瞟手中的课本,道:“照歌,你起来与他们解解这段吧。”
眉眼冷淡的这个孩子应声而起。
我心中一颤。
本上神眼色忒好了些,这孩子果然是转世的夜华。
我就晓得,他无论转成什么模样我都是认得他的。
他一条一条解得头头是道,夫子拈着一把山羊胡子听得频频嘉许,神色颇荡漾,令我想起十六师兄子阑当年在课堂上的风光。
这事其实是段丢脸的伤心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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